(5)
那一夜我好像失眠了。
「老闆，我要外帶一個豆漿和鮪魚蛋吐司。」
「好，請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早餐店裡，擁塞了不少準備八點要上班的人，有的人已經坐在店裡的桌椅那看報紙邊吃著早餐，有的人則是站在門口前等著要外帶的早餐，而我也不例外，同樣也站在櫃台旁等待我剛點的早餐。
其實，正常來講，上班的時候我很少在外面買早餐的，因為我都是吃媽媽的愛心早餐，只不過這一次沒吃媽媽的早餐全是因為我今天要趕著早一點出門到公司去，我知道美珍昨天已經跟我說過了，她今天要把兩、三箱的喜餅帶到公司來，一個女生要拖那幾箱一定很辛苦，身為好朋友的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再說，我也很難得的事是今天竟然不用鬧鐘叫就自己先起床了，唉……因為我好像又睡不好了。
整個晚上腦袋裡總是很不能平靜，而楊慣晨到公司上班的事一直在我腦海裡來回穿梭著，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不安，很矛盾。還有那個吳政彥他昨天突然的怪異舉動和說話的內容、態度，也讓我很煩躁，雖然我總是一直告訴自己「那應該是沒別的意思」，可是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因為他實在沒道理請我喝飲料，因為他那句「因為是妳」、因為他對我的態度有點太過不合常理？
就因為這些原故，我失眠了，結果清晨我很早就醒來了，只是超疲倦的感覺就是了。
唉…，掛著一雙熊貓眼到公司上班，等一下一定又要被損了。
「早！若佳，妳今天怎麼這麼早？」
奇怪？我都還沒到公司咧，怎麼會在早餐店裡聽見吳政彥的聲音？一抬頭差點沒被嚇到「你怎麼會在這裡？」
「買早餐啊。」他應答了我的問題後就對著正在忙的老闆娘說「一份火腿蛋餅和黑糖饅頭還有綠茶，外帶。」
火腿蛋餅和黑糖饅頭？這個人吃雙份早餐嗎？不嫌太多嗎？
「我平常都吃這樣。」他看了我一眼後，這麼告訴我。
奇怪，幹嘛要對我解釋？「我又沒說什麼…」
「嗯！妳是沒說什麼，但妳的表情有說什麼。」
去……，真是夠了哦，我白了他一眼。
他笑了笑開口就問「怎麼今天這麼早？我記得好像從來不見妳買早餐到公司去的吧？而且現在才幾點而已不是嗎？怎麼這麼早？」
我聳肩道「美珍昨天有說今天要搬喜餅到公司去呀，我有跟她說我會早一點到公司幫她的忙。」
「哦……，對厚，她好像要結婚了，那公司有多少人要去喝她的喜酒？」
我想了想搖頭「不知道耶，她沒跟我說，可能不少人吧，……她有邀你嗎？」
「……她有問過我要不要去，我是跟他說有發帖子給我我就去。」
我點頭。
接著我們兩又陷入沉默了，好像大約沉默了一分鐘吧，吳政彥又開口問「昨天……妳的手有好一點嗎？」
我舉起用ok繃包的手指給他瞧一眼「嗯！都說了，好的很。」
此時老闆娘對我說「小姐，妳到鮪魚蛋吐司和豆漿好囉。」
「啊，多少？」我走向前去，掏出零錢給老闆娘後就對著吳政彥說「我先走了，Bye。」
突然間他拉住我的手腕，阻止我離開「妳是不是沒睡好？」
我被他的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眉頭一皺「……你昨天不是也這樣說我嗎？我都說了，每天早上我都覺得睡不飽。」
說完我揮開他的手，沒想到他又再次抓住我的手「那不一樣，妳今天看起來跟往常的不一樣，以往是沒睡飽，今天是睡不好的樣子，是不是昨天妳沒睡好嗎？」
那又怎樣？！這個人真的是很奇怪耶，我睡得好不好關他什麼事？！幹嘛一直問個不停？是我在累、是我沒精神關你什麼事？
不過，那都是我心裡的話，我沒有真的對他這樣喊出來，好歹我也是有女生的淑女形象啊，於是我只能對他微微笑，然後掙脫開我的手對他說「昨晚的蚊子好吵，所以我整夜都不太好睡。」
「……是哦。」
我點頭「我先走囉，公司見。」走了半步又想到「昨天的飲料……謝謝你。」
來到公司，我把機車停好後，就看到我的老大，她好像才剛到而已，正好脫下安全帽在照鏡子，老大旁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好像也是剛到，是楊慣晨？！他幹嘛這麼早來？
老大瞥了我一眼「若佳？妳幹嘛這麼早來？……」接著她像是嚇到一樣緊張的問「要八點了嗎？！」
「沒有啦！！我是故意早點到公司的啦。」我把安全帽脫下來，放進椅坐下。
她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那妳這麼早來是要幹嘛？平常不是都快八點才來的嗎？」她拿起腳踏墊的早餐，背起包包。
「美珍昨天跟我說今天要搬喜餅到公司，我想說她一個女生搬……」
我話都未解釋完，她就點頭說「哦……，我懂了。」
我邊拿出椅墊裡的包包，然後看了一眼楊慣晨，老大看見我的眼神漂到她後方，於是也轉頭看了楊慣晨一眼，然後才又問我「他是誰？」
「新進的人啊，是我們那部門的。」我說。
老大很驚訝「就是他啊？叫什麼名字？」
「他叫楊慣晨，昨天我安排他暫坐我隔壁，看妳今天有要給他換個位置還是怎樣……」
不等我說完，她就點頭道「不用了，就那樣就好。」
「哦。」那他不就以後都坐我隔壁了？
「走吧，先進去吃早餐。」老大對我說完就先往公司大門走了。
看老大已經也進去了，我拿起掛在腳踏墊的早餐，走沒幾步後我停在離楊慣晨有十步之遠的距離「你怎麼這麼早來？」
他想了一下就這樣說「……反正在家也沒事就想說早點來好了。」
見他機車還在發動，我皺眉頭「幹嘛不熄火？你有吃早餐嗎？」
他把機車熄了火之後就說「我帶來公司吃。」
我點頭「去休息室吃啊。」說完我就先走進去了。
現在的時間其實才只有七點半，公司裡除了一個主管都比較早來開門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比我們先來了。
第一次突然發覺，空蕩蕩的公司裡，竟然是這麼的大而安靜，空曠的場地反倒讓人覺得有些愉悅感，和平常工作其間的緊張氣氛截然不同。
當我第一次這麼早到公司，才知道……原來緊張的環境裡其實曾經也有讓人心很平靜的時候。
坐在休息室裡吃著我們各自帶來的早餐，然後吳政彥也走了進來「早啊。」
老大對著楊慣晨聊起天來，問他幾年次、家住哪裡、之前讀哪裡、家裡有幾個人……，幾近是身家調查的感覺了。
我很專注的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我發現只有在楊慣晨對著別人說話的時候，我才能這樣專注地看著他。
原來他不僅有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外，還有一對很漂亮的長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樑。
男生怎麼可以擁有那麼漂亮的睫毛呢？我忍不住這麼想。
像他這種讓人覺得五官很順眼的人不曉得有多少女生愛慕著他，這個傢伙一定有女朋友的。
聽到楊慣晨說他住的地方很熟悉，老大轉頭問我「嗯？若佳妳好像也住那附近不是嗎？」
「……嗯。」我點頭。
老大又問我們「是哦！！那地方不算大吧？你們以前都沒見過對方嗎？」
突然楊慣晨和我對視了，沒遇過嗎？是的，真的很難遇到，我聽見心裡這樣回答著。
楊慣晨靦腆一笑「好像……不容易吧。」
「欸，若佳！！」美珍站在休息室門口，她探頭進來。
我放下早餐，趕緊站起身走到休息室外去「啊，妳來啦？抱歉，幹嘛不先打電話給我…」
「不用也沒關係，因為我老公已經幫我搬進公司來啦，妳看……我用公司的推車推到這來了。」美珍指著一旁四大箱的喜餅。
「哇……這麼多哦？」我真是意外「妳老公回去了嗎？」
見美珍點頭，我又問「妳要發給幾個人啊？！」
「不多吧，才24個而已，一箱也只有六盒啊，剛剛好24個。」
「24個很多耶……」居然說才24？！「妳要放哪裡？放休息室吧？」
「嗯，幫我好嗎？先推進去再搬下來，因為上班時間會用到推車。」美珍說完我就幫她一起推進休息室去。
堆完喜餅箱後，我問了美珍「吃過早餐沒？」
「吃過了，剛和我老公在外頭一起吃了。」她笑著回答「對不起，我沒想到我老公會幫我搬進來，早知道就不要叫妳幫我了。」
「沒關係啦，是我自己說要早點來的，無所謂呀。」然後我又回坐位坐下來繼續吃。
老大問了美珍「那是哪家的喜餅？」
「禮坊的。」美珍坐到我旁邊。
老大看了我說「禮坊的好吃嗎？」
我搖頭「不知道，還沒吃過」對於我的答案，老大也只是點頭，她好像對楊慣晨比較有興趣「欸！當完兵沒？」
「當完了。」
「那有交女朋友嗎？」老大好像對每個新進的人都會問這個問題。
「沒有。」他搖頭。
搖頭？！他說沒有？他竟然說沒有？我感覺很訝異。
「那交過幾個女朋友？」老大才問完，吳政彥就看不下去了「欸！！妳幹嘛啊？身家調查哦？問這麼多幹嘛？」
「不行哦？我的部門我當然要了解啊！」老大一臉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其實，老大問的那些問題我也很想知道，只是我沒勇氣也不敢問罷了。
「那也問太多了吧？妳又沒要幫人家介紹，幹嘛問這麼多？老歹人家是新人，如果人家不想說也就不要勉強吧？總是有個人的隱私權吧？」
「你又知道我沒有要幫他介紹了？……正好我們這裡也有人單身啊，說不定可以湊一下咧。」老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瞄到我身上來。
「…妳…妳幹嘛看我？」我差點噎到了。
「……欸！那也要看人家要不要吧？」吳政彥大聲說。
「呵呵……這個不錯啊。」老大對我說。
「……」我看了一眼楊慣晨，又白了一眼老大，然後又把視線移回到手中的吐司上，自徑的低頭吃著早餐；臉瞬間熱了起來，頓時超想趕緊把吐司全塞進嘴裡然後起身趕快逃離這裡，不然會被大家看到我臉頰紅通通的樣子。
「看吧？人家根本不想理妳，哈哈！」吳政彥對老大說「而且他比她小吧？是要介紹什麼？」
「拜託，年齡不是距離了，你也行行好？」老大對吳政彥說。
看著老大和吳政彥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吵起來，我很無言了。
我手中的鮪魚吐司已經不知不覺被我吃光了，我拿著豆漿站起來把椅子靠攏趕緊離開休息室。
「我覺得他們吵死了。」美珍跟著我走出來，還這樣小聲對我說。
「…嗯。」有同感。
我看到有不少同事也都已經到公司來了，很顯然的已經快要八點了。
我走進茶水間才要裝水而已，楊慣晨也走了進來，我猶豫的看了他一下「你也要裝水嗎？等我一下。」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問說「妳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這讓我想起昨天他也這樣問，但隨後又說〝算了，我剛什麼都沒問〞的事。不曉得為什麼他又突然想問起……
我簡單的回答「四年了。」
「四年？！」他好像有些驚訝「真的蠻久的，……我該不該跟我姊說……我遇見妳，同時又在這公司裡跟妳成為同事？」他搔頭道。
聽到他提起他的姊姊，我轉頭看了楊慣晨「她好嗎？」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會想念這個朋友的，雖然已經好久好久不見了，但畢竟是曾經一起陪伴的朋友，不管幾年、不管還有沒有在聯絡……我還是偶爾會想念起她來。
楊慣晨聳肩「她已經結婚了。」
「結婚？！」我差點下巴沒掉下來，怎麼完全沒聽說？！她看起來不是一個會早婚的人啊！！當初她曾告訴我她會想要到30歲以後再結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頂多也才24、25吧？！怎麼會呢？！
有同事走進來看到我們在聊天就問我「咦？他不是新人嗎？你們這麼熟了嗎？」
「沒有啦……，只是聊個天而已。」說完就就暗示楊慣晨〝晚點再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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