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回憶‧罪惡感
「……姊，妳還記得大約一年前我被撞的事吧？」蔡燦于先沉默之後，垂下眼睫毛，表情黯淡下來「那天放學回家，我還記得下著滂沱大雨，我當時其實是為了要去寄信，為了怕信會濕掉，我還等雨停後才到7-11對面的郵筒去寄，沒想到在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什麼？我睜著眼看著蔡燦于，他剛剛在說什麼啊？！
「咦？你之前不是說因為看到對面地上有紙鈔掉在地上嗎？」欣玥皺眉。
「……寄什麼信啊？」我的聲音突然變啞啞的。
「才不是呢，怎麼可能會有千元大鈔可撿呢？我是為了要把已經寫好要給梁育寧的信寄出去而已，但是我沒想到我這麼衰，居然被後頭的車撞上，」蔡燦于失笑了「那時候我就這樣望著手中的信飛到地上去，被浸濕了不說，還被車碾過，那個時候我根本忘記疼痛了，一心只想去抓回掉在馬路上的信，沒想到更帶屎的事是又開始下起大雨了，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封信被大雨淋得字都模糊了，還被車輛一台又台的碾過去，我想應該是沒有人能體會那種信被碾過，就好比心被碾過一樣的痛吧？」
怔了怔，我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在聽完他這麼說過後，心像是狠狠被勒緊了一樣，好痛好痛。
我從來不曉得蔡燦于發生過那種事，我更不曉得……他是為了我才會這樣的，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麼說他後來沒再寫信是不是因為他住院了？
「那你後來……？」我試著想問他後來有沒有很嚴重，但是一發出聲音，才曉得聲音已經沙啞了。
蔡燦于頓了頓，忽然把他陰鬱的表情掩飾起來，馬上又揚起燦爛的笑容說「哎唷，別問後來了，這麼醜陋的過去……」然而，我不容許他這樣掩蓋掉他的過去，逼他說出來，他才娓娓道出他的過去「我的右手骨頭斷了，而且我的肩膀也磨破皮了，當時我看到肩膀上的傷口還嚇了一大跳呢，因為感覺上好像磨掉好大的一塊肉，」蔡燦于笑呵呵的「當時我媽趕到醫院看到我的制服血淋淋還嚇昏了呢。」
我駭住了。
天啊，梁育寧……，妳知不知道妳犯了什麼錯？妳什麼都不知道，妳當時居然還怪他都不回信？要不是妳，他會住院嗎？妳居然還這樣咒罵他的不是，難怪他到最後會這樣，妳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怪他，根本就不夠資格去當他的朋友，都是妳害的！！
心裡突然產生的罪惡感一樣，不停的咒罵自己的不是。
心好酸好痛，好恨自己的無知，也許千萬個對不起也來不及了吧……。
「育寧？」欣玥訝異的望著我，蔡燦于也跟著轉頭看著我，但是一發現我的淚水撲簌簌的掉下來之後，他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喂……妳、妳怎麼…怎麼了？！」蔡燦于突然口吃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對不起…」我的淚水彷彿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再也控制不住了，頻頻說了好多個對不起，還是覺得不夠，也許蔡燦于的姊姊可能現在也在怪我，也或者是他們都沒有怪我的不是，但是我仍舊沒辦法原諒自己的過錯。
很難過很難過，只要一想到蔡燦于說的那個事情發生的過去，我就感覺心狠狠被揪扯著，真的很難過。
「梁育寧！我從來就沒有怪妳啊，……妳怎麼會哭成這樣？我已經沒事了啊……」蔡燦于抽著桌上的面紙塞在我的手裡，擔心的口氣說著。
我搖搖頭「不對，……你要怪我，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我好恨自己，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都是我！！」我抽抽噎噎的喊著。
「是我自己衰，運氣差了點，那跟妳無關啊，而且，妳看看……我現在都好啦，已經沒事了啊，真的，我現在壯得跟頭牛一樣，我保證。」蔡燦于拼命安慰我。
我還是搖頭。
「育寧，已經這麼久的事了，妳別太在意啦，何況現在他也沒事了啊，就像他說的不怪妳啊，妳就別再這麼難過了嘛，妳這樣我這做姊姊的也很不知所措耶。」欣玥也到我的旁邊輕聲安慰我。
後來，蔡燦于還是跟我道歉，說他自己很笨，每次寫的信都會有幾封寄不到我手上，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會寫還是怎麼樣，蔡燦于還告訴我說他當時認為也許是無緣跟我做筆友吧，所以連寄個信都會發生那種事，他自認不夠資格也不想讓我再浪費那種時間和金錢去寫信，所以決定不再回信了，因為他對不起我。
聽完後我又感到一陣鼻酸，淚水又從眼睛裡併出來了，我覺得蔡燦于自始至終都一直有為我著想，但是我卻沒有……
我想，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無知。
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我和蔡燦于還有蔡欣玥三個人熟稔了起來，熟稔的程度不像過去那樣簡單問個好就好了，而是感情好到經常三個人約出去買東西，雖然機車不可能三貼，但是我們三個人可以像是散步一樣，一起到菜市場或超商買東西，晚上閒來沒事我也會到他們家客串。
我覺得欣玥是個很好的知心朋友，她對我很好，像個大姊姊，我和她之間有著很好的默契。
蔡燦于他是個大學生，每次只要學校沒課了，他就會溜回家，有的時候就會順便買個兩杯珍奶來請我喝，反正呢，就是對我好到像是在照顧女朋友那樣，因為如此，欣玥還埋怨說〝對姊姊就沒這麼好哦？〞
雖然我知道蔡燦于應該是喜歡我的，也許他也猜到我對他的那份心意，但是他沒有說，我也沒有講，只是一直維持在那種曖昧的感情狀態下，我覺得……這對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我期待他對我說「喜歡妳」的那天。
只是，每當我刻意遺忘某件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有人在適時的時間提醒我，讓我感到很不知所措……
『育寧，最近趙嘉惟都沒有來上課耶，妳知道為什麼嗎？』某天晚上詩妍在電話那頭關心的問著。
「妳幹嘛問我啊，妳問了十次我也是會給妳回答我不知道啊。」拜託，我已經有兩、三個星期以上沒接過他的電話，沒聽過他的聲音、沒看過他的人了耶，比起你們這個同班同學……，你們都不曉得了還問我？
『他沒請假啊，這算翹課耶。』
「關我什麼事？！」廢話，沒請假，還不來上課當然算翹課。
『……你真的不知道嗎？可是李芳儀說應該跟妳有關係啊。』
「李芳儀是誰？」我怎麼覺得在哪裡聽過那名字，但是又一時想不起來。
『李芳儀是跟我同班的，她朋友是賴品華，這樣妳記不記得？』詩妍這麼說完，我用力的翻回幾個月前的記憶「啊，我好像知道了……」欸？知道又怎樣？「但是她幹嘛說趙嘉惟不來上課，應該跟我有關係啊？」
『聽說那是賴品華說的。』
「拜託……，我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她憑什麼說趙嘉惟沒來上課跟我有關？我看是跟她有關吧？」那個女人存什麼心？！「好吧，沒來上課的話，可以去他家找人啊。」這麼簡單的方法居然不會用，簡直就是一大群豬頭。
『有啊，趙嘉惟的朋友有去他家找人啊，但是聽說他不肯出來見大家啊，連他爸媽都很擔心呢，說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知道是怎麼了。』
「哦，耍自閉哦？那關我什麼事？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大概……兩、三個禮拜前開始的吧。』詩妍想了幾秒後，確切的回答。
「兩、三個禮拜？！……妳要去問賴品華啊，我記得大約那時候我還看到趙嘉惟開車帶賴品華出來呢，我還在7-11前看到他們兩個呢，後來怎麼樣了，妳們應該要問她比較快吧。」我這樣一說完就聽到詩妍訝異的大叫『蛤？！妳看錯了吧？他不是不喜歡賴品華嗎？怎麼可能會找她出去？還讓她搭他的車？』
「我沒有看錯，那個賴品華還像我挑釁呢，故意在我面前裝得跟趙嘉惟很親密一樣，看了我就很不爽，超想賞她一個耳光的……，那天趙嘉惟也有看到我啊，但是我沒有對他打招呼啊，只是當做沒看到嘛。」
『……是這樣嗎？那那個賴品華為何要說是跟妳有關呢？』
我覺得好笑，妳問我，那我要去問誰呀？「我怎麼知道啊？她那個人心機重，當然這麼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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